黃亦文/2023.07

一、談「神腦對立」——練時不想，想時不練

    全球有十幾億愛好足球的人口，也有很多人妄想擁有「球王梅西」神一般的天賦，研究其成功的原因，且看看是否可以複製。為什麼梅西總能比別人早先發現足球的運動軌跡，從而駕馭它？或者將球傳給視角之外的隊友，一次次完成驚人的助攻？

    自薩古魯那兒得到了解答：由「神經學」的角度，光是「視覺」竟然就有十四種重要項目，完全都需要經過「校準」之後才會有如此神奇的表現，若差一點，效果都會大打折扣。這難度遠超過大腦想像，大多數人也幾乎無從訓練起。畢竟幾十年全球才出現一個梅西！只好認定他「天賦異稟」非常人所及。

    一般的訓練雖然做不到，但似乎靠個「超越極限」（神）且「深層次」的存在，才能對身體做出最佳的「統合」。根據薩古魯的說法，從演員、演說家、歌唱家、運動員（太極武術家）⋯…，甚至大自然的野生動物比如老虎，只要能進一步實現種種「正確」又「和諧」的狀態，就會衍生出令人敬畏的「光環」。就好像從「古典物理」躍昇到「量子力學」，完成了華麗的「質變」。

    回顧我的太極拳歷程，所謂的「進步」大多時候是「龜速」，有時還處於「倒退」狀態。問道於師兄，主要糾錯於「認知」、「材質」方面，但就算如此，仍然有很多「有心無力」的地方。

    對於「神帥氣」的神及「以心行氣」的心，一直存有誤解。多年以後才知道，原來都是「大腦」在作祟。由此「詐騙集團」的意念指揮，以為我早就擁有了「神帥氣」和「以心行氣」，殊不知全是一場騙局！

    從汪師兄那兒得到最明確的註解：「由『大腦』指揮的都是『隨意肌』，只有『神』才能帶領『筋膜系統』（神帥氣、以心行氣）。」而「神」為何？還真是未解之謎，且越是談論越是迷糊！祂非一般「凡人」可以理解的存在。

    既然如此，乾脆不去談祂。又由於「大腦」會自動認知、批判、邏輯、分析…⋯等作用，爾後啟動「神經」機制，自動產生非太極拳希望的「肌肉」運動反應。

    師兄提出了師門裡一個極有用的辦法：「神凝一處」（眼神向兩旁無限延伸，將眼前的一切畫面凍結）。依以上功法，將眼前焦點「失焦」，像是把大腦「邊緣化」，使得頑固又管控欲強的「大腦」退位了，那奇妙不可言狀的「神」才有機會悄悄上身。

    同樣的，「以心行氣」的「心」，在於「放下成見、仔細感悟」。太極拳有很多東西，絕對與常人想像的不一樣，導致腦海裡沒有足夠的「樣版」做比對，於是「想」得愈多，負面「成見」愈深。這些都是阻礙，累積太多就阻礙了我們前進的腳步。

    所以，要經常梳理，讓心境回到「靈臺清明」狀態，但驚人的是：「靈臺清明」最好的辦法，居然是「不要用腦」，讓諸如妄想、妄念的太極垃圾不產生，舊的自然會漸漸被分解。

    對「太極高手」而言，打不同的一百個人，有一百種打法。甚至打同一個人，在不同時間也會有不同的打法。誰規定他們要這樣玩？（太極拳「屬性」使然）「一招鮮」打遍天下不行嗎？（就是「不行」）鑒於太極拳非常考慮與對手的「互動」，若是用腦、用肌肉這種「太過自我」的運動模式，永遠也達不到太極拳「鬆柔密接」的標準。

    以前老師常說：「練的時候不要想，想的時候不要練」（若真要想，在練習之後再去總結、思考、回顧），這也驗證了我現在理解的「神腦對立論」。

    事實上，只是「想要」（用腦）怎麼做？就「自然」（天人合一）不起來！如此「不自然」，當然也無法處理好千變萬化的外境。這不是多學幾招，以對應這個、去應付那個，可以解決的問題。若執此思路，一輩子都是忙著「摘樹葉」，回不到「根本性」的源頭。我想，也練不了真的太極拳。

二、談「腰」——正確的「靠腰」，氣遍身軀不少滯

    《太極拳論》：「其根在腳，發於腿，主宰於腰，行於手指。由腳而腿而腰，總須完整一氣。向前退後，乃能得機得勢，有不得機得勢處，身便散亂，其病必於腰腿求之。」

    《十三勢行功心解》：「心為令，氣為旗，腰為纛。⋯⋯氣若車輪，腰如車軸。」《十三勢歌》：「十三勢來莫輕視，命意源頭在腰際，⋯⋯刻刻留心在腰間，腹內鬆淨氣騰然。」

    太極拳的「腰」在哪裡？我最喜歡的說法是：在「正襟危坐」時，小腹與大腿接縫處的高度，包含兩前胯、丹田、兩後腰眼，前後圍繞成一個圈的橫切面，稱之為「腰」。

    「腰」是我們人體「重心」所在，照師爺的說法：「太極拳亦可謂之為注重人體重心之運動。拳論所謂立如平準，活似車輪，及支撐八面、中正安舒、不偏不倚等語，皆是力求平正，不失重心已也。」

    將「腰」視為一個「盤子」（「重心」看作是盤子裡的水），正常「定式」時就像將一盤水持平（水不會倒出來），也就沒有凹凸缺陷的狀態。行拳時，「腰盤」略向運動方向前傾，盤中水亦不會倒出來，也符合「中定」的情況。

    而「腰盤」整個提上來，最大的可能性是下三關「撐或頂」；「腰盤」整個掉下去，最大的可能性是「蹲或垮」，都是違反「沾黏貼隨不丟頂」的作為，有些人太極拳習練多年卻仍不能用，原因出自於此。

    在「即將」發勁時，「腰盤」略向發勁方向前傾，「重心」如水屬於「將倒（出）未倒」的情況（水已到盤子邊緣）。尤其針對對方「凹陷處」補進去（嵌入），貼靠得嚴嚴實實的，我方也因為有得扶助不會跌倒，這幾乎是發勁前的必備狀態。

    再以「身欲向前先挫後」來解釋，在「接觸點」不變（接觸力不退不縮，保持「四兩」）的情況之下，「腰」向後略微擺盪，「重心」是不是更容易被拋送出來，為我所用？

    到發勁時，欲將重心倒出去（在嵌好落榫之後才可倒，絕對不可落空），腰盤得更多的「前傾」，這包括「前胯」落得深一些，「後腰」帶得高一些（左右通過中心點連線為轉軸，整盤「前落後升」翻盤），「腰」有如車軸，順著「手延展」（氣）如車輪，「輪軸」同步轉動（老師說的：「前胯落、後胯送」）。做到如此，會發現手帶的不僅是身體夾脊、後腰、承扶，連腳下的東西都被一併帶上來，有如帶領千軍萬馬上戰場。

    以現代醫學來看，「腰」有「腹腔神經叢」，主管腸胃消化訊息，但在很多「動物學家」眼中，特別是四肢著地運行的動物，它是動物的第二大腦，幾乎掌管動物的平衡（懸吊系統）、穩定（射控系統），有助於生物在繁複的大自然中存活下去，其實對我們人類又何嘗不是這樣！

    「腰」就其結構而言，它承上啟下，為勁力必經的通道，極多人的病點就是「斷」在腰；也有人認為該是「命意源頭在腰隙」（非「腰際」），這「腰隙」指的就是「腰眼」，為「先天氣」腎氣的出口。而拉開「腰眼」就是「開腎門」，練太極拳，由後天返回先天，想返老還童，靠的就是這個（我個人覺得挺有道理）。

    細看「腰」是前丹田、後腎門，想要「氣遍身軀不少滯」，「靠腰」（仰仗腰）的工作還是不少，但不是只靠它轉來轉去、推來推去。一般而言，賦予腰「有形」的工作做得越多，對太極拳越是沒有幫助。

    不管怎麼說，要想出手「大方」，腰間錢包一定要鼓鼓的。同樣的，「丹田氣」要充足飽滿，「先天氣」要遊遍周身，出手才不會覺得阮囊羞澀、底氣不足。

刊登於 2023 年《原幾》雜誌第七期